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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新问题。我在大学毕业之前好像就没听说过“抑郁症”这个词。抑郁症变成流行词汇之后,有人还以为这是一种时髦的矫情,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而故作姿态。我甚至曾一度认为抑郁症是现代医学过度诊断的结果。, @* F9 Y7 m" W, |, T6 m
30年前那些为生活奔忙的人,那些天天念叨工作和房子的人,那些从事集体劳动的工人和农民,那些连温饱都没解决的人,他们没得什么抑郁症。我还记得听过一个说法,1970年代,日本人听说美国人发明了治疗“抑郁症”的药物,都认为这是美国人变着法儿赚钱 —— 那时候日本根本就没有抑郁症这个概念。
' y" y. b4 b2 [那为什么现在这些白领们,这些除了上学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的学生们,突然间就抑郁了呢?
5 U2 W: X3 B6 c1 P, q& M$ o5 H是基本生活太容易了闲的吗?是父母照顾太好惯的吗?我最近听说一个新研究,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。7 N' z" E5 q) v1 r
年轻一代,特别是女性,可以说是正生活在一个风声鹤唳的险恶环境之中。
. D" P8 }: G; F. U" ^* \( G6 c1.抑郁的新一代
, e+ n6 ]* x8 a) q抑郁症是真的,而且正在流行。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珍·特温吉(Jean Twenge)2017年出了本书,叫《i一代》(iGen),告诉我们,现在发达国家的青少年中,得抑郁症的人数可以说是触目惊心。
7 \0 i) n3 [" V5 Y下面这张图说的是过去十几年间,美国12到17岁的青少年被诊断出抑郁症的比例 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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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o/ A3 `9 K/ } n9 A! H* C我们看到,2011年以后,抑郁症的比例持续增加,现在男生有抑郁症的比例超过5%,女生甚至是接近20%!
3 d* c' I( R+ c |/ h( d你的第一反应可能跟我以前一样,认为这只不过是现在美国对抑郁症的诊断标准过于敏感了,可能这人明明挺正常,医生也要给他诊断成抑郁症。但是,下面这个数据可是硬证据。
: Q, H% N* Q, R% M/ z这张图说的是过去十多年中美国15到19岁青少年的自杀率 — % [+ N' z0 [3 i0 y$ Z2 ]# R%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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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意上图统计的是每10万人中自杀「成功」的人数 —— 仅仅尝试了自杀,后来被救活的不算。图中男生的自杀率比女生高,这是因为男生对自己下狠手,常常使用开枪或者跳楼这种没法抢救的方式,而女生更常用比较温和的手段。事实上,如果统计「尝试」自杀的人数,女生要多于男生。& @) Z1 A; \7 b
要点在于,青少年自杀趋势和抑郁症的趋势一样,也是上升的。特别是女生,现在跟十几年前相比,自杀率几乎增加了一倍。还有人统计了不是自杀、但是是自我伤害,比如说用头撞墙之类的行为,也是一样的趋势。
7 `/ `" u ~& p7 [& @/ ~$ m5 f这个趋势就是过去十几年来,美国青少年,特别是女生,其中有越来越多的人过得不快乐,轻则抑郁,重则自杀。
% x# S- j/ V8 P特温吉把这些青少年称为“i一代(iGen)”,特指那些在1995到2012年间出生的人。* ~8 Z; H6 O# s8 Y6 i
这个 i,是 iPhone 的 i, 也是 Internet 的那个 i. 按中国的说法,这些人是“互联网的原住民”。他们基本上是刚满十一岁就正好能用上 iPhone 和 Facebook。9 }' u6 q' b9 d* f5 c1 g
特温吉之所以把这一代人单独拿出来研究,是因为他们有一些完全不同于上一代青少年的特点 ——
# Y* m* T& Z k6 B9 B▲他们很少酗酒
! ]0 k7 ^* P* Y* `0 s; ]" c▲他们很少吸烟
" X5 c: \0 v: _+ X1 \* x9 }▲他们开车更安全/ Q6 i3 [* b8 R2 u4 J1 u
▲他们发生性行为的时间更晚7 m5 ?# n, Q3 N# ~
▲他们更服从家长和老师,不怎么叛逆
( i/ _- c7 B+ ]$ [▲他们对社会的容忍度更高, r' W4 H0 R7 |3 W
那如此说来,这个i一代有点像是日本的“食草男”和中国的“佛系青年”,可以说是绿色的一代、节能的一代、环保的一代。这不就是人们心目中的好孩子形象吗?但是,i一代有大问题。
# R7 P( o( f! V0 X) n) e- ?. Si一代是成熟得更晚的一代。他们学开车晚、谈恋爱晚、找工作也晚,他们的18岁就好像以前的15岁,13岁就好像以前的10岁。他们到了上大学的年龄,在心理上还没准备好上大学。( ?5 z4 g9 J3 Y; `# s
i一代最大的不同点,就是他们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。焦虑和抑郁是这一代的新趋势。3 [4 j. f9 ?, R1 G
这是身体比以前安全,心理比以前脆弱的一代。% k& a; Z& z4 E6 M, {
2.什么是“抑郁”9 ?3 X: ~+ }+ I. a
我们精英日课专栏以前多次讲过焦虑。所谓焦虑,就是人对某种*威胁*的反应。比如说,过几天要参加一个考试,你怕考不好,你会焦虑。工作不稳定,你担心一旦被裁员就没法还房贷了,你会焦虑。
# R7 Z, M7 I$ m* O0 V焦虑是个不好的情绪,对健康有害,有了焦虑感应该由自己设法调节。严重的焦虑感会让人把不是威胁的东西也当成威胁。比如同事明明是随便说了一句话,你却能听出那是在针对你。明明这个任务很简单,你却很担心做不好。
: ?9 ]7 E$ }, X! f& i! w% _但是焦虑毕竟是个容易理解的情绪。你是因为想把日子过好,才会有焦虑感。/ _+ D! ^& e' F1 ]
而抑郁,则是一种绝望感。你觉得自己没希望了,不管怎么努力都没用。你看任何问题都是无解的。你彻底丧失了控制感,认为一切都好不了。有个说法叫做,“抑郁是习得的无助感”。
" s' T/ e% D8 K% R" q- t焦虑和抑郁经常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。这样的人对周围事物的判断可能会有一个“敌意偏见”,认为周围的人对他有敌意。
7 i3 j( u+ V: u1 f" q% t那好。食草的、佛系的、绿色的 i一代,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?这跟 iPhone 和互联网又有什么关系呢?
9 t- `( J$ i1 R3 T0 N x t3.女生的江湖
) Q" h* ^! b. o; W! d以下我们要说的这些结论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寻常,但是请注意,它们背后是很多社会心理学家的统计研究。
* E& k# L O$ m! I( k" n3 r特温吉认为,i一代之所以会抑郁,很大程度上是 Facebook 之类移动社交网络影响的结果。$ U( Q8 g3 |, G- z6 |8 J
一个研究是看青少年每天花的“屏幕时间” —— 就是看手机看电视看电脑的时间 —— 和抑郁症的关系。结果是如果你每天的屏幕时间少于两小时,那没问题。如果多于两小时,那屏幕时间就跟抑郁症有正相关:你花在屏幕上的时间越多,就越可能得抑郁症。
$ A$ \6 n5 w U" F" J8 Q( i当然相关不等于因果,所以特温吉还有别的证据。特温吉发现,那些不在屏幕上的活动,比如说体育锻炼、面对面的跟人交往、参加宗教活动、读书、甚至只要读的是印刷品而不是屏幕,就都能减少抑郁症风险。
1 }) H3 D- I2 S3 V- m& X那屏幕时间到底坏在哪呢?首先是它占用了你跟人面对面交往的时间。统计表明如果你每天跟真人交往的时间很多,那就算你有更多的屏幕时间也没问题。+ X9 k- ^% E' Z! O/ J8 W h
可是读书为啥就没事呢?也许手机能在一定程度上替代社交,而读书不会降低你的社交需求。
( P; n4 u& T& j6 H1 R3 s3 ~$ A真实社交时间被屏幕占用,这个理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男生的精神状况问题。社交少可以出现各种精神状况,不一定是抑郁。 B2 Q& f1 ~2 ?+ a& N1 E
但是它解释不了为什么女生中的抑郁症患者突然增多了这个大趋势。
2 r/ b4 t9 X5 [特温吉的数据表明,女生跟男生的屏幕时间有重大区别。女生更多地是使用社交网络,而社交网络导致了女生的抑郁症。
+ ]; F6 r. A9 {- l以前我们讲Tim Wu的《注意力商人》的时候也说过社交网络的心理危害。当时我们只是说社交网络让人爱炫耀,容易引起攀比。女生的确很重视攀比,特别是在美貌方面的攀比。人们在 Facebook 上发的照片常常是修过的,会比本人更美。一个女生看了另一个女生的照片,特别容易焦虑。2 Q, G' N) s5 y( s+ f' e* x
但是心理学家们还有一个新的洞见。对女生来说,社交网络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炫耀和攀比,而是“被孤立的感觉”。
2 h: F* |0 Q7 f) G; e/ s! \ R; g比如说,几个同学叫你一起出去玩,你有事去不了,你很遗憾,但是不会因此导致什么心理问题。可是如果有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,没叫你,那你会是一种什么感觉。! I' \. e: d$ o6 B( `
对男生来说可能无所谓,约等于叫你了你去不了,无非就是少玩一次 —— 男生在意的是这次玩的活动本身。
$ l C' i1 p: K$ ~1 n0 e而女生,在意的是通过这次活动体现出来的同学关系。这里面有政治!这几个同学一起玩不带你,这意味着你跟她们的关系有问题。你感到被孤立了。
# t7 V# z8 Q! t: w4 l2 f( }( ?最令我吃惊的是,因为 Facebook 已经紧密地成了学生生活的一部分,美国女生会战术性地使用Facebook。比如说,一个女生在 Facebook 上贴出她和几个女生的合影,其用意,其实是为了给一个不在这张照片上的女生看:我们聚会了,没带你。* b' L0 G8 H# D, N! m' b! o w1 h6 Q
对看照片的女生来说,她看到的不是照片里那些女生美不美,她首先看的是照片里为什么没有我。0 j7 c6 m7 E* D5 W* D! q7 R
这不是发朋友圈。这是挑衅,这是宣战。( i4 |4 J- ` Y6 w5 Y7 |
男生对男生是物理攻击,女生对女生是关系攻击。# I7 |( T. n- F# n! W: V& L1 ?1 j
美国社会心理学家乔纳森·海特(Jonathan Haidt)和格雷格·卢加诺夫(Greg Lukianoff)在2018年出版的新书《被娇养的美国心灵》(The Coddling of the American Mind)中提到这个研究的时候说 ——9 O0 N% _& x f( H
如果你想杀死很多美国男孩,你可以给他们每人发一把枪;如果你想杀死很多美国女孩,你可以给她们每人一个智能手机。
2 ^) o$ w/ M _$ b. g% G. b9 }4.安全与脆弱- M$ g9 M* l- c' N k7 z
我觉得把所有抑郁症都归结于 Facebook 显然是不太公正的。海特和卢加诺夫问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:为什么这一代学生的心理素质变得这么脆弱了?
6 F0 W2 L1 u' K( g) P6 l. A女生爱搞政治很正常,那也不至于就抑郁了啊。海特和卢加诺夫这本书的答案是,因为现在美国社会给孩子的环境过于强调安全。美国校园不但强调身体安全,而且还试图杜绝任何语言上的不安全。学校教育学生从教授、从媒体中寻找可能会冒犯他们的字眼儿。8 ^/ a% z% z4 j7 y
在这种氛围内,学生们变得异常敏感。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不安全,反而看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安全。9 p4 N4 t. n( {* Y, x9 c; I8 {
人本来是个反脆弱的东西,而现代化的娇惯式的教育,正在把人变脆弱。( m! z- Y1 Q) ]( ~0 y, ]7 c$ N2 n
我知道有些抑郁症是大脑的硬件出了问题,甚至可能跟基因有关。而且中国也不是美国。但是这两本书对我们仍然有借鉴意义 ——
9 s; h' L1 E1 I: E0 \9 p你应该让孩子为将来要走的路做准备,而不是把路给孩子准备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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